约翰·吉奥诺:我是诗人
John Giorno:I am a Poet
「我是一名诗人」和「我是一名佛教徒」是艺术家约翰·吉奥诺最常介绍自己的两种方式。透过这两种身份,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艺术家的核心所在。但正如一位禅师所言:「当我们身处其中时,我们无法欣赏到月亮的美。」试图直接在吉奥诺的作品中寻找佛教的踪迹是徒劳的。在这里,我们必须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去展开思考并欣赏其创作。
从1950年代起,得益于以铃木大拙(D.T.Suzuki)和丘扬创巴仁波切(Chögyam Trungpa)为首的佛教布道者的影响,佛教流转至北美等亚洲之外的地域。包括吉奥诺在内的一批当时最为杰出的艺术家、诗人以及学者们,都或多或少地将佛教思想纳入自己的视野中。但像吉奥诺这样,真正以一种近乎于居士的方式去生活的人却寥寥无几。艺术家对佛教的兴趣开始于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本科时代。但他并未将对佛教的兴趣停留在私人的精神层面或找寻慰藉之上。
吉奥诺于1975年第五次访问印度,也正是在这次旅行中,他成功的邀请到了他的上师杜炯仁波切(Dudjom Rinpoche)访问美国,并且由吉奥诺筹措资金,于1976年在纽约的格林威治村成立了「移喜寧波」佛法中心(Yeshe Dorje Temple)。在「移喜寧波」成立的最初几年里,约翰·吉奥诺为佛法中心的工作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回顾这段时间,吉奥诺表示:「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一切。」1982年,他将位于纽约下城的家改造成一座禅修室,并直到他去世前的三十余年间,都曾定期在元旦当天举办盛大而隆重的火供法会。
将自己所找寻到的珍宝无差别地分享给更多人,似乎是吉奥诺创作和生活的一大重心。正如佛教的核心理念「法佈施」一样,它包含了对三宝的憧憬以及对他人无私的爱。我想这就是连接佛教和吉奥诺创作之间的关键点。早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吉奥诺就开始致力于通过更新诗歌体裁的媒介,来更广泛地传播诗歌之美。艺术家截取诗歌段落,并将其以报纸标题的形式印刷在传单、T恤等日常物品上。到80年代末,艺术家开始尝试在画布上进行丝网印刷,就像我们今天在画廊空间所看到的墙上作品一样。让诗歌能触达更多人的理念也在吉奥诺的作品《对话-诗歌》(Dial-A-Poem)中达到最大化。诗歌这一自带精英气质的艺术表现形式,被艺术家以一种日常活动巧妙地和每个人连接在一起。同时,艺术家也在无意间开创了一种如今被我们熟知的「盲盒」式的营销方式——每个人都期待听到自己喜爱的诗。艺术家在讨论这件作品时曾说道:「我发现创造一个无法实现的欲望才是最终的成功,」而人的欲望也是这件作品隐含的组成部分。
诗歌这一无论是在东西方都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体裁,在艺术家的文字、口语、肢体表演和视觉艺术作品中经历着复杂而迷人的变化。总体来说,吉奥诺作品的文本内容来源是复杂的。有些来自流行文化、谚语、广告甚至佛教故事。其中,我想最能引起中国观众共鸣的就是那句话:「宁愿在豪车里哭,也不愿在公交车上笑」。这句和大约10年前在中国流传的网络语:「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在句子结构和内容上有着惊人的重合。但与后者所遭遇的争议不同,我们在吉奥诺的作品中不会感受到来自艺术家本人的批评或赞扬。低俗与高雅、大众与精英的对立元素都在吉奥诺的作品中被消解了。剩下的只是我们在读到这些文字时,内心所产生和自我的对话。美国作家威廉·巴勒斯(William Burroughs)曾在一本吉奥诺的书中前言写道:「约翰·吉奥诺将问题以一种几乎无法忍受的音调提出,应声而来的便是惊讶且认可的尖叫。那来自心灵黑暗处的祷文在你的脑海中回响,并如同腹语术一般操纵着你的想法与表达。」
吉奥诺无意居高临下的教化他人,而是致力于为每个人提供一个无差别地获得新体验的机会。他让诗歌离我们仅有一个电话的距离,他所支持成立的众多藏传佛教机构直至今天仍在曼哈顿岛上为无数的人提供了一个与佛教相遇的可能。
——张南昭(策展人、佛教研究者)
展览现场
图片源自©️alminerec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