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妮可·巴菲特：疗伤一代

妮可·巴菲特：疗伤一代

Nicole Buffett: Al Wounds Deserve to be Healed

展期：2024年04月20日—08月31日

策展人：郝青松

地点：宥爱美术馆｜苏州市工业园区假日街七号嘉德·宥爱艺术中心

 

疗伤一代——妮可·巴菲特的生命绘画

文：郝青松

每个代际都有不同的艺术和社会问题，但都具有共同的生命问题。艺术共鸣常常是代际共鸣，更是生命共鸣。艺术家的代际指称不期然就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艺术概念，并且引领几代人的生活方式，如1950年代的“垮掉的一代”，以及今天呼之欲出的“疗伤一代”。

生于1976年的美国洛杉矶艺术家妮可·巴菲特，以富有生命艺术特质的绘画回应了这两种艺术思潮之间的转变。

持续垮掉的世代

“垮掉的一代”首先作为文学运动兴起于1950年代的美国，意在探索和倡导二战之后的自由主义生活方式，对之后的西方文化影响深远，被文化研究学者看作是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后现代亚文化。“垮掉的一代”也称为疲惫的一代、堕落的一代，放纵和沉浸于伤害，并以此作为自我疗伤的流行方式。

事实上，“垮掉的一代”更是几代人垮掉的危机，直至今日的千禧世代。但这并非“垮掉派”代表人物凯鲁亚克的本意。“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一词源于凯鲁亚克和约翰·克列侬·霍尔姆斯在1948年的一次闲谈，凯鲁亚克用它来概括他那一代人。霍尔姆斯在1952年写文章推出这个概念，而当媒体开始大肆采用它时，凯鲁亚克立刻予以解释说，BG并非“完蛋的一代”、“毁掉的一代”的意思，Beat含有卑微和谦逊的姿态，此外，Beat在 英文中还有鼓点的意思。最后，Beat被释义为 Beatific，即“安详”，以及Beatitude——“八福”，这都是与信仰有关的概念。凯鲁亚克认为，垮掉派的知识分子气氛自发地排斥他：“因而引起了我无数的懊恼，以及憎厌……我整个清醒的本性告诉我，这类事情于我而言于道不同……我是雅威的儿子——我战战兢兢地走向那些眉头皱拢着的长老，他们好像知道我的每一个过失，并且准备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惩罚我。”

 

 

但是“垮掉的一代”之后巨大的历史影响，完全忽视和遗忘了其中内含的疗伤意义，以至于延续至今成为世代的精神危机。

人们习惯以十年作为一个代际，“垮掉的一代”之后似乎已经有过很多个十年，但依然属于垮掉的那一代。从波普艺术到消费文化，从女性主义到黑命贵，无不是后现代相对主义的路径，以垮掉医治垮掉，或者完全不去医治。问题依然在于如何认识“我们是谁？”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能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疗伤一代”。

从“垮掉的一代”的艺术废墟到“疗伤一代”的废墟艺术，需要生命意识的世界观更新。废墟艺术不同于艺术废墟，艺术废墟沉浸于垮掉的审美之中不能自拔，废墟艺术却是要在垮掉之后重新建立正常的生命状态。“垮掉的一代”始于文学艺术，也需要在文学艺术中更新和超越。

妮可·巴菲特：疗伤一代

妮可·巴菲特，出身于世界闻名的股神显贵之家，却依旧属于“垮掉的一代”，而且比任何人更有资格和能力宣称自己的垮掉。但她并不享受这种虚假的垮掉，而是痛苦于各种有形无形身份的绑定，以至于找不到真实的自己。她因此成为“疗伤一代”的艺术家，把艺术看作寻求生命真实的方式。

从艺术风格而言，妮可的绘画自然延续了从抽象表现主义到新表现主义的脉络。二战之后的抽象表现主义风格，作为现代艺术的高潮和终结，奇妙地把艺术史和社会史联结在一起。此后，美国建立了自身的文化形象，成为世界当代艺术的中心。但是，美国文化形象的另一面却是“垮掉的一代”的精神危机。

当美国艺术以波普艺术和消费文化的面目沉溺之时，德国新表现主义异军突起。德国作为二战的战犯国，承受了远比受害国更深重的公义审判。从人性的角度，德国民众的心理创伤更为复杂和深刻，不仅是受害者，更是平庸之恶的省察和忏悔。因此在人性和创伤的追问上，德国新表现主义开拓了另一条当代艺术道路。

妮可·巴菲特思考的，是第三条道路。她说，所有的伤痛都值得被治愈。妮可把自己的作品分为三个部分：心灵，身体和精神。

 

心灵部分，是对抽象表现主义的灵性发掘。现代艺术的两条道路——抽象和表现，合二为一成为抽象表现主义，完美地综合了康德理性主义和尼采浪漫主义，既从客观世界中抽象出来，又饱含生命意识。妮可更在抽象表现主义的黑白画面之上增加了一个或若干细细的五彩圆形或方形环线，有如精灵一般，仿佛一个自由独立的生命体从混沌而无序的背景中脱身而出，寻求和建立新的形象和秩序。

身体部分，是对新表现主义的生命拓展。新表现主义，根基于社会历史和文化的宏观背景，譬如德国当代艺术家基弗，就在旧约历史中寻求医治二战民族创伤的精神资源。妮可则把创伤的抽象形态展示出来，给抽象以可以触摸的视觉感受。荒野中与大地零距离的接触，启发妮可的身体直觉，自然物质肌理在绘画中的直接呈现映射出真实的身体创伤和生命经历。心灵部分的环线扩展为身体部分的圆形球体，或黑或白，漂浮在创伤的肌理之上，犹如宝石生于煤矿，光明生于黑暗。

精神部分，是对社会规训历史的精神超越。妮可把自己置身于自然之中，海边、荒野，或是高速公路，把创作过程还原到生命的原初状态。那时候，天地人神同声相应，没有试探，没有杀戮，没有饥荒，没有战争，没有瘟疫，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人类原罪的历史，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果从来没有过创伤，又何必有疗伤呢？然而历史不可取消，处境不可回避，伤痛亟需医治。妮可把艺术还原到忽略历史的自由、应然状态，其实是要呈现出疗伤、治愈的终极目的。理想与现实形成张力，也构成疗伤的内在精神动力。

艺术向何处去？这个令无数艺术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生命向何处去？艺术史在历史回顾中可以成为风格史的系统分析，却不一定成为风格的预演，但一定是生命计划的路径。如果把艺术史看作生命的堕落和救赎史，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个人与造物主关系的变奏史。“垮掉的一代”引领了个人主义的艺术史，虽然尚且无法预计垮掉的历史还要延续多久，但“疗伤一代”必然引导艺术的转型之路，因为这是救赎历史的方向所在。

“疗伤一代”的中国对话

与抽象表现主义风格和艺术家有关，妮可的绘画不期然具有很多东方意味，比如水墨材料和书写方式，但她的观念系统并不一样。她不着眼于东方主义的艺术方案，而是以生命关怀艺术。生命问题，无论东西。因此，当“妮可·巴菲特：疗伤一代”艺术展来到苏州，其中揭示的艺术问题与生命问题也同样属于中国语境。如果不预设她的西方身份，似乎这是一场现代水墨的探索，却没有任何中国画的历史包袱，因此她不期然就走过了实验水墨艺术家毕生煞费苦心的过程。然而这只是她生命艺术的副产品而已。

中国当代艺术的精神性从伤痕美术开启，之后的每一次精神创伤都反向推动了当代艺术的进程。可是回顾短暂的当代艺术史，每一次的创伤表达都浅尝则止，未及深入就被另一种新式的思潮转移了视线。20世紀70年代末的“伤痕美术”、90年代初的“新生代艺术”、90年代后期的“青春残酷绘画”，都是如此。对于创伤的艺术表达，始终在回避，更奢谈疗伤。但是，关于生命的经历，没有一天可以省略，上一代人回避过的，下一代人就要重新补课。因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类似于“垮掉派”艺术的玩世现实主义主导了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之后，“疗伤一代”的新艺术呼之欲出。

中国当代艺术曾经深受西方消费文化和政治波普艺术的影响，某种意义上正是“垮掉的一代”艺术的中国镜像。而今，妮可·巴菲特的艺术来到中国，带来一种生命启示的共鸣，期待与中国“疗伤一代”艺术家深入对话。

 

 

在中国，1942年就已经率先发出“艺术为大众”的声音，其后的社会形势又在六七十年代推进了红光亮大众艺术的登峰造极，消费主义则到九十年代之后才出现。在欧美是另一个相似的逻辑，左派社会运动、消费主义和波普艺术几乎同时出现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可以看到，二十世纪经历了一场席卷全球的大众狂欢运动，波普艺术是其中一个艳丽的果实。如果你置身于迪斯尼乐园，无论在外面的现实生活中怎样窘迫，那一刻你也会完全沉浸在一场虚拟真实的梦想狂欢里无法自拔，以为人生这一场童话剧已经演到了最高潮。

编辑：ARThing艺术活

源自©️ 宥爱美术馆